“真的?”
沉朝昭抬起头,泛红的杏眼中带着些许潮意。
沉卿知肯定地点头,“当然是真的,你是父亲的女儿,父亲不待你好,能待谁好?”
沉朝昭看着沉卿知眼中已经很久没有对她出现过的慈爱,突地笑了一声。
一抹晶莹顺着脸颊落下,滴在手背上。
有些温热,又有些冰凉。
她吸了吸鼻子,抬手向上去擦眼角。
又看了一眼沉卿知,再次笑了一下,泪珠便如线一般滚落。
“朝昭。”
沉砚珩有些担心地拽了拽沉朝昭的衣袖。
父亲现在说的话,明显就是为了哄她。
沉卿知不满地瞪了沉砚珩一眼,又扭头看向沉朝昭,“昭儿,你为父说的都是”
沉朝昭垂下眼帘,打断他的话,“您照顾好自己。”
言罢,她转身就向牢门外走。
沉卿知见状起了急,忙上前一步拽住了沉朝昭的手腕,“昭儿,为父话还没说完。”
“您说。”
沉朝昭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沉卿知自顾说道:“你回去和你母亲说一下,为父是清白的,让她和你外祖父务必保为父出去。”
沉砚珩那个逆子明显不信他,唯有女儿对他还心生依赖。
虽然他不想他们寻到陆筝筝,可他也并不想待在这天牢里。
这里,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你去给你婉柔姨送点衣物,她身子柔弱,在牢狱定是住不惯。”
陆筝筝若回来,定是见不得她母亲受苦。
他不能放着林婉柔不管。
沉朝昭听闻这话,转过身,那双刚滴过泪珠的杏眼里,此时全是不可置信、难过、愤恨等各种复杂交织的情绪。
“父亲,您是说让我,去给林婉柔送衣物?”
沉卿知点头,“你婉柔姨待你一向比筝筝还亲,她如今也身在狱中,你身为晚辈,自当去照拂一二。”
他不认为这个安排有什么问题。
沉朝昭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头。
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声音带着几分颤斗与质问:“父亲,曾经我被您关在祠堂时,你可曾让她给我送过衣物?”
沉卿知皱眉:“你被关时,她和筝筝哪次没有给你送衣物和吃食?”
“那是你让她们送的吗?你知道她们给我送的是什么吗?”
沉朝昭眼框中的泪意再次翻涌,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歇斯底里。
“她们送来的,是她们吃剩的饭菜。我打翻那些饭菜,您从来都不听我解释,只会责怪我不懂事。”
说到这里,沉朝昭扬了扬下巴,这次努力没让那眼泪落下,“您说我在您心里一直都很重要,是假的。”
“在您心里,重要的一都是林婉柔和她那个女儿陆筝筝!”
沉卿知脸上青白一片,“昭儿,你怎么能这么说为父?为父说的都是真心话,你在为父心里真的一直都很重要,你受了委屈应该早点告诉为父的。”
沉朝昭抿了抿唇,“父亲,您听听您说的话。您若真在乎我,怎会连我受的委屈都不知道?”
“而且我向您说过那么多次,您听了吗?您是怎么做到装作不知道的呢?”
沉卿知又羞又恼,却依旧维持自己身为父亲的尊严,“昭儿,为父那时或许是疏忽了,但为父心里是真的有你的。你莫要再耍小性子,只管按照为父说的去做。”
沉朝昭失望地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决绝,“父亲,衣物我是不会给她送的,她最好冻死在牢狱里!”
言罢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沉卿知还想去追,却被沉砚珩招呼着侍卫将他拦下,推回牢中,将门落了锁。
沉卿知大恼,“逆子,沉砚珩,为父还没说完,你快把你妹妹叫过来,让为父和她解释。”
沉砚珩站在牢门外,神色冷淡,目光中带着几分疏离,“父亲,你心里既然一直没有我们,又何苦如此演戏。既要演戏,就好好演,又何苦到最后揭穿自己。”
沉卿知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个逆子,竟敢如此跟为父说话!”
沉砚珩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说道:“你若真把我们当子女,又怎会如此厚此薄彼,将所有的疼爱都给了那对母女。”
“如今你身陷囹圄,才想起我们,还妄图让我们为你奔走,为你照顾那位差点害死我母亲的女人,你当我们是什么,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吗?”
沉卿知被沉砚珩这一番话怼得哑口无言,他隔着牢门指着沉砚珩的手不停地颤斗。
“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沉砚珩说完后,便迈步追向沉朝昭离去的方向,心中满是担忧与疼惜。
沉卿知在牢中咆哮着,却无人理会,只觉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我可是你们的父亲,你们怎能如此对我。”
“孟南枝,你太狠心了,你怎么能教导子女如此背逆于我?”
秋风微凉,阳光却浓。
孟南枝身着一袭烟霞色金绣折枝菊纹裙,乌发松松挽成垂鬓分肖髻,只插了一枝赤金点翠的步摇。
暖阳洒在她身上,将衣襟的烟霞色染得愈发柔和。
她原本坐在车内等沉砚珩他们兄妹,但越坐越难安,便走下马车,跺步到了天牢门口。
足足有半柱香,她都一直在尤豫要不要进去。
按理该给子女去探望父亲的空间,但她又实在有些不放心。
正准备抬脚间,却见沉朝昭疾步走出来,风一般穿进她的怀里。
“母亲。”
少女的声音中带着哽气,明显是受了委屈。
孟南枝将她揽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抚,“好了,母亲在呢。”
片刻后,才又看到次子沉砚珩从牢里同样疾步走出来。
他表情倒是没有委屈,只带了担忧和着急。
看到她们两个,才松出一口气,“母亲。”
沉朝昭听到他的声音,从孟南枝的怀里探出头来。
她杏眼通红,带着未干的泪痕,“二哥。”
沉砚珩走上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没事了,有母亲和我在呢。”
沉朝昭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拽住孟南枝的衣角,“母亲,我们回去吧。”
“好。”
孟南枝看了眼天牢的方向,眸色微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