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筝筝消失了。
整整三日,刑部尚书郭继坤命应天府尹闵大人下令关闭京都九门,在城门、驿站、渡口设下三重关卡。
凡出城者皆需验明路引,女子一律细查。
为防陆筝筝女扮男装,连身材瘦弱的男子,都要摸衣验身。
同时应天府着人绘制陆筝筝的画象,张贴于各坊市街巷,悬赏千两白银缉拿,并在告示末尾,明晃晃地写着“知情不报者,依连坐法处置。”
可即便如此,也依旧没有找到陆筝筝。
更是连那群劫匪的影子都没见着。
为此,郭继坤不得不奏请圣上,让禁卫军接管京都防卫,增派大量人手,在京都内外展开地毯式搜索。
朝堂之上,林则温遭受政敌弹劾,说其作为陆筝筝的外祖父有暗中协助陆筝筝逃脱的嫌疑。
作为官场“老油子”的林则温没有辩驳一句,直接跪地恳请圣上责罚。
反倒是他的门生接连跪地为其求情,言辞恳切地诉说林则温多年来为朝廷尽心尽力,绝无可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圣上萧潜雍看着全程垂眸不语的左相,以及平淡无波的孟正德,最终责令林则温在家闭门思过,此事未了前,无诏不得外出。
沉家老宅。
自沉二叔从孟府回来,和老族长提及孟南枝的想法后,老族长“病了”整整三日。
他心口疼得喘不过来气,以为自己可以就此解脱,不用管这档烂摊子。
偏偏阎王爷不收他,每天吊着一口气,就是死不了。
得知林婉柔的父亲林则温也被圣上责罚后,不得不打起精神,命人通知沉家各地旁支代表到京都来沉家宗祠议事。
孟南枝这几日过得很舒心。
女儿沉朝昭不再外出,每日练鞭之馀,便是缠着她让她讲述小时候的事。
次子沉砚珩散学便会归家,同她讲述书院的趣事,也会拿教授的一些考题同她一起探讨。
父亲孟正德虽然依旧很忙,但至少每天准备回府,没再在官署过夜。
想到天气已经变凉,长子也快回京,孟南枝就带着沉朝昭去铺子给他做了几件稍加厚实的秋衣。
等出铺子的时候,又恰好碰到从门口经过的陈国公世子孙夫人和茗央郡主。
陈茗央似乎多日没有睡好,虽然施了粉黛,也能看到她眼下有些泛青。
孙夫人一改上次的傲气,姿态平和地同孟南枝笑道:“南枝,一起坐坐?”
对方明显是专门为她而来,孟南枝也就没有拒绝,随她一起进了最近的茶楼。
雅间内,小二上完茶点便已退下。
孙夫人涂有蔻丹的芊芊玉手从身后丫鬟提着的礼盒中,取出一枚镶金玉佩递到沉朝昭面前。
“朝昭,上次走得急,给你准备的礼物都忘记拿给你了。这可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看看是否喜欢?”
沉朝昭皱了皱秀眉,没有去接。
上次见面,孙夫人还在她和母亲面前趾高气扬地摆谱呢。
这才几天,就跟换了一张脸一样,突然这么和气地给她送礼。
她是不够聪慧,但又不是傻。
还能看不出她又是想耍什么阴谋诡计?
孟南枝扫了眼玉佩,轻笑道:“孙夫人,这玉佩瞧着倒是精致,只是无功不受禄,我家昭儿怕是受不起孙夫人这般厚礼。”
孙夫人眼神微闪,面上笑意却不减分毫。
“南枝你这话就见外了,怎么说我也是长辈,长辈给晚辈送点见面礼,也是应该的。况且,我一直都很喜欢朝昭这孩子,就当是给她的一份心意罢了。”
孟南枝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放下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孙夫人如此盛情,倒是让我有些徨恐了。只是昭儿年纪尚小,实在不宜收如此贵重之物。”
“再者,我记得我们之间,并没有如此亲近,你这礼,恕我们实在不敢收。”
陈茗央听到此处,露出一丝不悦,“孟夫人,我母亲不过是真心喜欢昭儿,想与她亲近亲近,您百般拒绝,还如此阴阳我母亲是何意?”
沉朝昭见她对母亲如此没有礼貌,也瞪着杏眼怒道:“茗央郡主,我母亲与你母亲往日并无深交,且你母亲前几日才对我们母女诸多傲慢。”
“今日突然这般热络,转变得实在可疑。若真有心,不妨先说明来意,这般藏着掖着,还好意思说别人。”
“你不可理喻。”陈茗央一时语塞。
沉朝昭下巴上扬,“你才不可理喻,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们突然这般殷勤,谁知道背后藏着什么算计。”
孟南枝没有阻止女儿和陈茗央的争辩,只静静地瞥了孙夫人一眼。
孙夫人见她们母女态度这般坚决,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她沉默了片刻,将玉佩重新放回礼盒,递给身后的丫鬟,并示意她出去。
待雅间内只留下她们四人,孙夫人才又缓缓开口,道:“南枝,前几日是我不对,说话没有注意分寸。但既然陆筝筝的事,你都办妥了。我们之间的误会,是不是也该过去了?”
孟南枝闻言眉峰微蹙,“什么陆筝筝的事?”
孙夫人笑道:“南枝,我上次都和你说了,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她拿起孟南枝的空杯,往里面倒了茶,又笑着递给孟南枝。
“南枝,说起来,陆筝筝被劫,得利最大的是你吧?”
沉朝昭冲动地想要站起来,却被孟南枝按下。
孟南枝看着孙夫人似抓着她把柄趾高气扬的模样,唇角微微勾起,接过她手中的茶杯。
孙夫人正得意之馀,准备说出下句话时,孟南枝手中的杯子就“砰”一声落在桌案上。
滚烫的茶水溅在孙夫人的手背上,直接起了零星的红疹。
“孟南枝!”孙夫人捂着发红的手背,精致的面容有些狰狞。
孟南枝面上带着笑,眸色却格外冷冽,“真不好意思,水太烫,没拿稳。”
“孟夫人,我母亲好心与你交谈,你竟这般对待她。”陈茗央站起身,并不满孟南枝的解释。
孟南枝轻捋裙摆站起来,轻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茗央郡主,劝你有空带你母亲去太医院看看这里。”
这是孟南枝第二次说她脑子有问题了。
孙夫人强忍着手背的疼痛,眯着眼睛站起来。
“孟南枝,陆筝筝难道真的不是被你劫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