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是谎言！齐克萨诺斯很好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在不可避免的死亡中将文明守护到了最后一刻！

“月亭，立刻停下你的毁灭行为！你的入侵正在导致一个无辜而坎坷的文明再度走向灭亡！”

突如其来的高声呼唤打断了混沌月亭的思绪，令它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可能！我们明明已经切断了外界和思绪的一切联系！为什么还有人能越过障碍联系上这里！”

塔行者实体的意识之海无穷无尽，无穷无尽中的每一缕亦蕴含着真实的无穷无尽。然而污染却在一瞬间跨越了无尽抵达了月亭身旁:“不好！是上次派出去的【体内】被吸收了！再加之他们找到了你先前改装的内核！”

在强力的逻辑污染下，混沌部分的月亭并未从这明显存在逻辑问题的叙述中察觉到一丝不妥。但它慢慢从月牙的呼声中感到了一丝理性的回归，转念一想，随后注意到了一直环绕在自己周围的“噪声”。

“大撕裂，母星……碎石带，超凡—凡俗联合文明……污染……管理者，天国，录像，苗圃，流光器，紫线……慈爱之母，严酷之父……长存之阳……”

一瞬间，噪声在庞大的意识之海中扩展，无数复杂的信息仿若潮水般涌入了这片无穷无尽的灵魂世界——然而无穷无尽并未阻碍终端传输信息的扩散，很快，一个文明的历史仿佛一张瑰丽又壮烈的画卷般在混沌月亭的心智汪洋中徐徐展开，向他完整展示了齐克萨诺斯的是非功过，以及圣灵文明古往今来居民的生活百态。

“这是……”阅读得越深入，混沌月亭便越是惊叹——这莫非正是自己要前去灭亡的那个文明？

“月亭，速速停止灭绝！不要相信污染对你的任何蛊惑！

“那个暗眼根本称不上文明！就是个邪神建造的屠宰场和实验室罢了！和你即将抵达的圣灵文明没有任何可比性！”

“真是一派胡言！”

污染瞬间攀附上月亭混沌的意识，这次的催促竟没有先前的从容，而是带着十足的惊慌:“月亭，你绝不能被外界的蛊惑之音干扰了判断！那来自外界的邪恶一定是假冒了一套完整的文明幻象，这一切都是骗局，全部都是骗局！”

从月牙尝试与月亭的混沌意识沟通的那一刻起，污染便一直在无穷无尽的意识之海中查找屏蔽他话语的方法——或许面对如今这个月亭的混沌意识，很多人会疑惑为何他看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疯狂，而事实则是它已然是这片混乱意识之海中最为理性的存在。

庞大的心智领域内有无数属性不同的意识，那些最为狂乱，暴怒的意识尽管是毁灭圣灵文明最好的驾驭者，然而却它们无法交流，要想发号施令，污染只能将月亭疯狂的混沌意识沉入深海之中，而让唯一的理智聚沙成塔般聚集起来，利用它的意识来控制塔行者碎块的整体。

在这片无穷无尽的无穷无尽之海中间，由于任何距离有限的移动都是徒劳，因此只有污染亲自授权的存在才能自如移动。按常理来说，只要禁止任何信息向还算理智的混沌意识移动，就能屏蔽月牙的信息传递。

然而此刻无论污染如何尝试禁止月牙的传音，后者与月亭的沟通都畅通无阻，没有一丝阻碍。污染感到费劲与恐惧，它不明白过去的月亭是如何做好这点的，直到在某个瞬间灵光一现。

月亭的信息发送不需要移动任何距离，从最开始，它针对的就是“被污染的意识”这个词条，无论如何设置限制，都不防碍这种概念上的直连，除非拥有高于其优先级的规律甚至法则。

月亭被污染的意识之海或许拥有难以想象的庞大体量，可是在概念层面的“规则”面前，依旧如同坦途。

【除此之外，数据终端使用的帝国传输科技也有举足轻重的效果。

一瞬间，被羞辱的愤怒浸染了污染的心智，它想破口大骂，但却意识到这毫无用处，只能继续苍白无力地否认着月牙的制止:“机会稍纵即逝！月亭，千万不能让那些杂音蛊惑了你的心智！”

自此，混沌的月亭有了些轻微的尤豫，他在月牙与污染的两边催促下摇摆不定，难以决择，而那属于圣灵文明的点点滴滴就夹在无尽思绪之海的中间，供他无限制地审视，思索，并不断修正自己的观点。

“想想那些你心心念念的智械们，他们值得更为仔细的审视，而不是受这污染蛊惑，”月牙的语气坚定而自然，“尽管有不少挫折，圣灵文明现在发展的很好，根本没有陷入最可怕的规律独裁！而这污染一直在用暗眼的极端情况恐吓，诓骗你！让你用最极端的方式面对可以缓和的问题！

“而就连圣灵文明面对的众多挫折，一半也都是这污染所为！”

“立刻停下，然后放出【体内】的所有智械！他们的手上还没有罪孽！这是远胜过污染给你方案的最佳方法！”

“闭嘴！”污染终于暴怒起来，它顺着月牙与混沌月亭的通信道迅速反向冲去，思绪瞬间在一条无限长的甬道中无限制拉长，妄图将自己的影响扩展出去，污染信息道另一侧的月牙。然而不断扩散的思维却很快感知到了一个对它来说极为恐怖的存在，在惊惧中浑身颤斗，如丧家之犬般畏惧缩了回来，整体蔫了下去，再不敢重新与月牙相触。

因为它在道路尽头的黑暗中瞥见了一座宏伟的宫殿，那宫殿高耸入云，由米黄色的岛屿托举着，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它的每一寸细节，每一个侧面都闪耀着异样的苍白光芒，有一道不知来处，如火炬般的目光死死盯着它，象在怒视一只背离规律，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当污染逼近细看时，却见那宫殿是由无限细小的信息点组成的，而这些信息点的每一处都是自己不可估量的宏伟庞大。

“……满月宫？！”

污染惊惧之馀难以置信地退了回来，思绪中还留存着关于满月宫的一点印象。

于是在回味的工夫里，满月宫最新的一部分诞生在了它的思绪之中。

【标记。】

“……你们说的……似乎都有道理……”

混沌的月亭长久思索起来，在足以将体感时间停滞下来的心智之海中显得很有耐心。他花了很长时间思考这个问题，最终得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带我去看看那个圣灵文明吧，远道而来的朋友，”他用完全不象是被污染者的温柔语气回答道，“待我了解了一切的来龙去脉，才能判断最终该怎么做。”

愤怒与恐惧浸染了污染的心智，它想做出些行动阻止月牙与混沌月亭的交谈，可满月宫的形象却一次又一次出现在自己的意识中浓墨重彩地浮现，令它恐惧得根本无法言语，也无法做出任何行动。

“可以，”月牙的语气突然变得尤为轻松，“老实说，在无穷意识之海中定位到你还挺难的。”

也正是在接受月牙的信息后，混沌月亭的逻辑污染在一瞬间出现了破裂，而此时正深受满月宫震慑的污染根本无力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