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放学，三人刚回到家把东西放好。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陈悦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老妈”两个字，他随手接通。

“喂，妈。”

“儿子，放学啦？这周学习累不累啊？”电话那头传来母亲施清雅温柔又充满活力的声音。

“还好，跟平时一样。”陈悦在沙发上坐下。

“那就好。”施清雅笑了笑，接着说到了正题，“是这样的，我跟你林阿姨商量了一下，你爸跟苏叔叔也怪想你们的。我们打算明天中午过去看看你们，给你们做顿好吃的，下午我们就回去，不打扰你们。”

“知道了，妈。那你们路上开车小心。”陈悦应道。

挂了电话，陈悦跟两姐妹说明天两家父母过来看望一下，顺便做顿大餐。

“好啊好啊！太好了！”苏馨妍一听有大餐吃，立刻欢呼起来，眼睛都亮了。

苏馨涵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父母的到来，总能给这个家增添更多的温暖。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刚过，门铃声就准时响起。

陈悦打开门，门外站着他的父母陈建斌、施清雅，以及苏家的父母苏玉成和林婉宁。

四位家长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脸上挂着璨烂的笑容。

“爸，妈，苏叔叔，林阿姨。”陈悦笑着让开身。

“小悦，小涵，小妍，我们来啦！”

两个小丫头也闻声跑了过来，甜甜地喊着人。

玄关处瞬间被堆得满满当当。各种最新鲜的肉类、海鲜和蔬菜，还有大袋小袋的零食、水果，甚至还有一些新奇有趣的小摆件。

“哎哟，我的两个宝贝女儿，快让阿姨看看，是不是瘦了？”施清雅放下东西，一手拉着一个，左看右看，满眼都是疼爱。

“哪有，我们都感觉变胖了。”两姐妹对施清雅撒娇道。

林婉宁也笑着过来摸了摸女儿们的脸。

短暂的寒喧后，两位母亲便默契地“占领”了厨房。

她们熟练地系上围裙，一个洗菜，一个切肉，很快，厨房里就传出了悦耳的锅碗瓢盆交响曲和食物诱人的香气。

陈建斌和苏玉成则拉着陈悦三人到客厅，听着三人汇报着近期的学习情况。两个父亲听着儿子和女儿们优异的成绩，脸上是藏不住的骄傲和欣慰。

中午十二点半，一桌丰盛得堪比年夜饭的菜肴被端上了餐桌。红烧排骨，清蒸鲈鱼，油焖大虾，还有各种时令的蔬菜小炒，香气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来来来，快吃快吃！看你们这三个孩子，平时肯定没好好吃饭。”施清雅解下围裙，热情地招呼着。

一大家子人围坐在餐桌旁，气氛温馨而热烈。

大人们聊着生活中的趣事，孩子们则埋头享受着妈妈们做的美味。

聊着聊着，施清雅的目光落在了对面坐着的苏家姐妹身上。

两个女孩正小口小口地吃着饭，一个文静，一个灵动，但都漂亮得象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皮肤白淅通透，五官精致得挑不出一丝遐疵。

“我们家小涵和小妍，真是越长越水灵了。”施清雅由衷地赞叹道，语气里满是喜爱，“真的是太好看了，这以后不知道会便宜哪家的小子哦。”

林婉宁也笑着接过话头，目光看向陈悦：“我们家小悦也不差啊，长得是真好看。从小就沉稳又帅气，我看这么多年，是一点都没变。”

两位父亲也在一旁笑着点头，对自己家的孩子都满意得不得了。

施清雅听到林婉宁夸自己的儿子，心里高兴，但紧接着，她象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立刻把目光转向陈悦，脸上带上了几分过来人的严肃。

“小悦，我可跟你说清楚啊。”她用筷子点了点儿子，“在学校里要以学习为重，不许给我早恋，听见没有？你妈我还不想那么早当奶奶，真想找女朋友，起码也得到十八岁高中毕业以后！”

“噗——”

陈悦正喝着汤，听到这话差点没一口喷出来。他好不容易咽下去，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脸上满是哭笑不得的无奈。

早恋？他脑海里闪过班级里那些叽叽喳喳、身体都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女生，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趣。

对他来说，这个词简直比火星撞地球还要遥远。

他这边的风轻云淡，坐在旁边的两个妹妹心里，却掀起了十二级的地震和海啸。

“便宜哪家小子？”

“哥哥会找女朋友？”

这两句话，象是两道刺眼的闪电，狠狠劈在她们的脑海里，炸得她们头晕目眩，一片空白。

她们的世界里，从小到大，只有哥哥，也只容得下哥哥。她们所有的情感，都围绕着他一个人旋转。

她们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们的世界里，会出现另一个男性。

找其他的男生？这种事情她们连想都没有想过，光是这个念头，就让她们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排斥和反感。

可更让她们感到恐慌和心碎的，是后一句话。

哥哥……以后是会找女朋友的。

这个认知，象一把冰冷的、淬了毒的尖刀，毫无防备地捅进了她们的心脏。

一想到哥哥的温柔、哥哥的宠爱、哥哥每天给她们做好吃的饭菜、晚上抱着她们睡觉的温暖怀抱……

所有所有的一切，在未来的某一天，都可能会被一个她们不认识的、陌生的女人全部夺走。

那只属于她们三人的家，会闯进来第四个人。

那个女人会挽着哥哥的骼膊，会吃哥哥亲手做的饭，会住进她们的家里，会分享……不，是独占哥哥全部的好。

而她们，将从这个家里，被无情地排挤到边缘。

只是短短几秒钟的想象，那股尖锐的心酸和剧痛就席卷了全身。苏馨涵和苏馨妍的脸色不约而同地白了几分。

刚才还觉得无比美味的饭菜，此刻入口却半点滋味都品不出来了。

苏馨妍低着头，用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米饭，一粒，一粒，仿佛要把它们戳出洞来。她的眼框不受控制地发热，升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她不敢抬头，怕一抬头眼泪就会掉下来。

苏馨涵则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筷子，她的心脏象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一阵阵地抽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努力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垂下的眼睫却在微微颤斗，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们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谁也没有再夹一口菜。

在某一刻，两人象是心有灵犀一般，同时抬起头，目光在空中相遇。

在那一瞬间，她们都在对方那双漂亮的眼眸里，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慌乱和恐惧，以及那份深可见骨的痛楚。

过去那些天为了争夺哥哥而产生的种种较劲和隔阂，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强大、更加根本的共同危机彻底击碎。

她们突然意识到，彼此不是敌人。

她们是站在同一片即将崩塌的土地上，即将被同一个浪潮淹没的可怜人。

“哎，这两个丫头怎么不吃了？”林婉宁注意到了女儿们的异样，关切地问，“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没有没有。”苏馨妍赶紧低下头，用蚊子般的声音说，“吃饱了。”

“我们吃饱了，妈妈。”苏馨涵也轻声附和。

“这才吃了几口就饱了？”施清雅不信，只当是小女孩脸皮薄，不好意思在长辈面前放开吃，又热情地给她们碗里夹菜。

陈悦也察觉到了她们的不对劲，但看着她们泛红的脸颊，只以为是刚才的话题让她们害羞了。他笑了笑，夹了一块虾仁放进苏馨妍碗里。

“多吃点，脸都瘦尖了。”

这句习以为常的宠溺话语，在今天听来，却让苏馨妍的心更酸了。她把头埋得更低，再也吃不下一口。

一顿本该其乐融融的午饭，在姐妹俩的煎熬中，终于接近了尾声。

父母们又坐着聊了会儿天，看看时间差不多，便起身准备告辞。

临走前，又是一番依依不舍的叮嘱。

“小悦，照顾好妹妹，也照顾好自己，钱不够就说。”

“小涵小妍，要听哥哥的话，晚上早点睡觉。”

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父母们关切的视线，玄关处才彻底安静下来。

公寓的门“咔哒”一声关上。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往日里让她们感到自由和温馨的家，此刻却显得空旷而寂静。

苏馨涵和苏馨妍还愣愣地站在玄关，象是两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迟迟没有缓过神来。

陈悦看着她们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他走到她们面前，微微弯下腰，试图去看清她们的脸。

“到底怎么了？”他的声音温和而带着一丝不解，“从吃饭的时候就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我妈说的话，让你们不开心了？”

听到他的声音，苏馨妍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她猛地摇摇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没有，哥哥。”苏馨涵垂着眼帘，声音很轻，“我们就是……有点累了。”

看着她们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陈悦心里只剩下无奈。他叹了口气，伸出手，象往常安抚她们时那样，一手一个，揉了揉她们柔软的头发。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理所当然的宠溺，带着兄长对妹妹的包容，“我妈那是在开玩笑呢。你们才多大，想这些都太早了，都还是小孩子呢。”

小孩子……

这三个字，像最后的重锤，狠狠砸在了姐妹俩的心上。

是啊，在哥哥眼里，她们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孩子，是他需要照顾和保护的妹妹。

他对她们的好，他对她们的爱，全都创建在这个牢不可破的身份之上。

这份认知，比刚才在饭桌上的晴天霹雳，更加残忍，更加让人绝望。

因为这道鸿沟，是他亲手划下的。而她们，甚至连跨越的资格都没有。

陈悦没有察觉到她们内心更深层次的崩溃，他拍了拍她们的肩膀，柔声说：“去睡个午觉吧，放松一下。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说完，他便转身走向客厅，留给她们一个高大而安稳的背影。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宠溺，那么理所当然。

可正是这份“理所当然”，让姐妹俩的心，象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姐妹俩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心中泛起无边无际的酸楚和无力。

他还把她们当成小孩子。

可她们，却已经无法再用看待哥哥的眼光，去看待他了。